过了几日,白子苏有些抑郁了。
人活着总要有些追求,有些事做。
阿生前两日回来,说他们搜遍了那一片,也未曾找到那些腰间有火焰纹刺青的山贼。
捉了几个可疑的,要么是进山砍柴的,要么是上山捕猎的。
那些山贼也不知逃往何处了。
蠢货,樵夫、猎人,还是山贼,分辨不出来么?
既不在那片山,那想必是流窜到别处去了。
让他们去查那刺青的来源,也不知有无消息。
得把他们召过来商讨一下。
可这阿熙在宅里有些碍事,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太多。
先把她支出去。
“阿熙,我想吃阿福家带白芝麻的馅儿饼。”
这大公子,怎地跟个孩子似的。
大约是他心里不痛快吧。
不痛快了便想吃东西,她以前也是如此。
“好。在何处?我去买。”
“你脸上长了什么?”
她莫名其妙:“眼睛,鼻子...嘴巴。”
他垂下眼不再说话。
“大公子问这话是何意?”
“既长了嘴,不会去问么?”
阴阳怪气。
哼!
去就去。
哎呀,身上没有银钱了。
她返回去,站到他跟前,伸出左掌心。
他抬眼看着她。
她晃了下掌心。
什么意思?你自己琢磨。
反正琢磨不出来,我便不去。
他叹了口气,在腰里摸了会儿,掏出十枚铜钱放在她手心。
“这点怕是不够。”
“你也看到了,如今我家底都空了,还欠着一屁股债。只有这十个铜板,再多便没了。若是不够,你先用你自己的银子罢,等我有了便还你。”
“我哪有银子?”
“年里才给过你银子,你留身上的都花完了?”
“......都留给我娘了。身上二两银子被山贼搜了去,如今却是一文钱也没了。大公子,你们没在山贼窝中搜到银子吗?”
白子苏一字一顿:“还真没有。”
好无奈。
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。
出了白宅,再走上几步路,她便晕头转向了。
宅前是一条宽阔的巷子,左边望不到头,右边望不见尾。
沿着巷子走几步,左右又是一条巷,转个弯再走几步,又是另一条。
像个棋盘似的纵横交错。
桂熙也就八岁前被大人带着出来过几次,既没走远也记不太清,如今跟个外乡人并无二致。
她站在陌生的街边,觉得自己像是一尾被丢进大河的小鱼,来路茫茫,去路茫茫。
头顶上天蓝云白,却无法告诉她该往哪边去。
更可恶的是白子苏连阿福家在哪条巷子都不曾告诉她。
不过眼前对她来说,一切都是新奇的。
即便是这青灰色的街墙,也通往不可知的未来。
走着走着,记忆却似乎清晰起来。
那个几岁的小女孩,左手拽着侍女的绿色的裙摆,右手里牵着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孩,小孩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根小糖人。
侍女的步子不紧不慢,几岁的她们却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。
青石板路,两边是白墙青瓦,走啊走啊,走到一户宅邸前,有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,带着几个随从,正从那边的街道走向宅门。
那男人看见了她,便停了下来。
等她走到跟前,他伸出手来。
她以为他要抱她,也伸出双手。
他却抱起旁边的小孩亲热地叫道:“阿灿乖儿。”
她仰头看着那男人和阿灿说话,只得尴尬地拍了拍小手,又搓搓手心。
那男人抱着阿灿进去了。
侍女拉起她的手跟着后头。
长得粉雕玉琢的阿灿越过男人的肩头看着她。
她看着那个男人高大的背影。
她的父亲,在她记忆里似乎未曾抱过她,甚至很少来屋里看她和娘亲。
不知不觉,自己竟真的走到容家附近了。
门前空空荡荡,只有两个看门的家丁站着在打瞌睡。
桂熙使劲地想她父亲的面容,却模模糊糊的记不起来。
从她记事起,她看到他的次数便屈指可数。
原来她的人生是缺失父亲的。
当初主母要将她送给什么大将军,想必也是经过父亲的允许吧,或许是他的主意也说不准。
恍恍惚惚地站了好一会,她拭去眼角的泪,转身离去。
一转身,眼前却静悄悄地站了一个人。
抬眼一看,竟是容灿。
他身着淡绿袍子,面白如玉,一双漂亮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,也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的。
“阿灿!”
真是惊喜。
他为何年三十夜不辞而别?
可如今见着他了,也不必问了。
“你怎地到京城了?”
“随大公子进京的。”
“我邀你来不来,偏跟着一个才刚认识的男子出来?”
他皱起眉头:“桂姨娘来了么?”
“不曾。”
“白小公子来了么?”
“也不曾。”
“难不成你一个人随他来的?”
“还有别的随从。”
“如今你住哪里?”
“自然是大公子的宅子了。”
容灿盯着她:“住回来。”
“为何?我又不是你们容家的人。”
她绕过他往前走去。
说得轻巧,你阿灿在这宅子里随便住,可这里容不下我桂熙。
“知画。”
她站住:“我不是什么知画,容公子不要再乱叫了。”
“你刚刚已经承认你娘是桂姨娘了,偏还跟我嘴硬?”
竟说漏嘴了,想补也补不回来。
如今见他好好地在京城,也便放心了。
她不再理他,径直走开。
反正也不识路,七拐八拐,走过几条街再回头看,容灿已经不在身后了。
这辈子与容家没有关系了。
可是,还挺舍不得他的。
这么些年,自己的亲人只有娘亲,阿灿也算。
真的要舍掉他么?
来回踱了几步,她回转身,去看看他可曾跟来。
转过街角,他站在墙边。
阳光落在他眉头。
他的眉眼舒展开来:“你还是回来找我了。”
桂熙想走,脚却粘在地上。
她还是舍不下他。
他也舍不下她。
泪珠在眼里转了几转,她走上两步,抬眼看他:“哥哥。”
容灿一把抱住她,抱得很紧。
她终于肯认他了!
一切都值了。
良久,他松开手,桂熙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的眼角尚有泪痕。
“阿灿,”
她仍以旧时的称呼叫他:“不要告诉容家。”
他点点头。
“当初你们为何离开容家?我还......他们说你们死了。在遇到你之前,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了。”
能跟他说父亲和主母的不是么?
自然不能。
她低下头,也不知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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